“ku……”晏谙没想到自己的嗓子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,声带的震动伴随着剧痛,还有口腔里难闻的血味,冲得他头晕。
袁太医见状,忙将水放到晏谙手边,晏谙费力地端起来,他一直在发高热,烧得口干舌燥,却没有喝——喉咙已经痛到无法吞咽了。他漱了漱口,尽可能让一部分水流进嗓子里,之后用气音询问:“故岑,醒了吗?”
其实他知道,故岑很可能没醒,否则一定会站在这里。但他还是想问问,仿佛问一句就多一丝可能,即便他现在开口说话异常困难。
“没有,他情况不太好,伤口有些感染,在发烧。”袁太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晏谙在问谁,“故侍卫忠勇可嘉,得殿下如此挂念,是他的福气。”
晏谙烦躁地挥挥手,示意他可以退下了。
什么忠勇可嘉,听着像是追悼死人的,他的故岑可还活着呢。
晏谙稍微歇了歇,闭上眼睛,眼前反复上演着故岑心口那个血洞逐渐扩大的场景。他缓了缓,艰难地起身给自己更衣。
身上有的皮肤已经溃烂,晏谙小心地将这些丑陋的地方遮挡起来,慢慢挪到了故岑的房间外。
还好,还好是自己染上的血疹,还好不是他。
晏谙就立在屋外,隔着窗子望向屋内的人。其实是看不大清的,只能看到被褥隆起了一个小小的包,可眼前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故岑替自己挡剑的情形,从前世,到如今。利器入肉的声音,还有那不住扩大的血洞,都令晏谙心底生寒,可故岑哪一次都没有丝毫犹豫过,仿佛这个人不怕疼似的。
思及此,晏谙忽然发觉似乎从没见故岑怕过。前世太子的围杀,这个傻子单枪匹马的就闯进来陪他赴死;今世来到洹州府,面对所有人的反对,故岑毫不犹豫地和他站在一起,陪他顶下各方压力,无比坚定地告诉他“不论对错,不问归途”……
一直都是他,也一直只有他。
这样的人,应该像个小太阳一样,没有什么能让他倒下,怎么能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呢……
晏谙扶着窗棂弯下身子,剧烈地咳了起来。喉咙像撕裂了一般地疼,怕惊扰屋子里的人,他尽可能地压抑着咳声,饶是如此还是有大量血从喉间涌上来。他仓促地去擦拭,可血越擦越多,干脆不再去管,只有视线执着地探向屋内,落在故岑身上久久不愿移开。
一扇窗,隔开两个性命垂危的人。
晏谙唇齿间满是血迹,嘴唇翕张却发不出声音。他咬着那些字眼低声反复念着,最后在窗口失去了意识。如果细细分辨,那唇形分明是:活下去……
我们,都要活下去。
万民伞
“王爷……王爷?”
朦胧中,晏谙隐隐约约听见了故岑的声音。他笑,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,故岑怎么能在自己身边呢?
艰难睁开眼睛,还没等看清眼前景象,晏谙就先听见了故岑欣喜的声音:“王爷醒了?!”
视线聚焦,眼前人的轮廓逐渐清晰,晏谙竟然看见了故岑。他眸中笼起迷茫,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梦境还是幻境。
故岑见状不禁失笑:“王爷这是不认得属下了吗?”
晏谙愣了两秒,一个激灵坐了起来,在故岑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地扣住了他的手腕,仿佛急于证实面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。
故岑愣愣地垂眸看着扣在自己腕间的这只手,骨节分明五指修长,因为用力指尖都有些泛白。
触及真人,晏谙脑子里蒙了一瞬,之后反应过来什么,又飞快地撤回自己的手,记得自己还起着血疹:“你离我远些,小心被传染!”
故岑笑了笑,想伸手握住晏谙的手,在碰到他之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合规矩,可手已经伸出去了总不能再撤回来,便改为掀开晏谙的袖子给他看,“王爷已经好了,许太医研究出了治疗血疹的方法。”
“那你呢?你也好了吗?”晏谙急切地问。
故岑莞尔:“属下也好了。”
“你怎么净做傻事!本王就算挨下那一剑,也未必有你这般凶险。”晏谙忍不住责怪,真是吓坏他了。
“属下是王爷的侍卫啊,保护王爷本就是属下的职责。”
“保护王爷,是属下的职责。”
前世血光飞溅时,故岑也这么回答过他。或许在他心里,从来都没有计较过这个举动亏不亏,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伤,故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。
说不动容是假的,晏谙摇了摇头,用无奈掩饰着自己的情绪,这才顾上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。
急于躲藏,也因此错过了故岑望着他时,眸中那无法言说的情愫。
故岑没好意思说,他从未觉得心口这么疼过,疼的他感觉自己都快要死了。可是意识开始涣散时,他听见了晏谙的声音,隔着距离遥遥地传过来,微弱地仿佛一缕无依无靠的烟尘,风一吹便散了,偏偏传到耳畔却格外地清晰。
晏谙要他活下去。故岑当时满脑子都只有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