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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时王谢 第44(2 / 3)

爪枝条疯长。

江左一带尚无培植紫藤习惯, 许多人都以为她在地里种了一棵小树, 荫蔽在大樟树下, 表达自己对父亲的孺慕之情。王琅却早见过这种花蔚然磅礴的盛大气势, 给它留足了生长空间。

见幼苗茁壮成活, 长势良好,她命木匠打了棚架用来支撑枝条,又从建康借来善养凌霄花的花匠, 修剪条蔓,盘绕牵引。

于是,到了第三年仲春, 绿油油装了两年树的紫藤开始开花, 一串串美丽的紫色花序层叠悬垂, 引得来往府中的士人驻足称奇。

王琅离开会稽前往京师做司徒府掾之前,曾命人截取两根老枝扦插到墙边, 主干顺着墙面向上牵引, 侧生的横枝拉向两边用铁钉固定。

这年春天,昔日隐藏在父兄荫蔽下的少女已成为名震南北的方伯, 重新回到会稽, 入主父亲过去办公的官署。

沿望楼墙壁生长的紫藤恰好生长到越过院墙的高度。柔韧的新生条蔓蜿蜒盘结, 披垂着成串成串紫色璎珞般的晶莹花序, 从外望去, 宛如一条出没于仙雾中的淡紫色蛟龙, 惊艳了整个山阴。

没有人认为这是一场从几年之前就预谋制造的巧合。

他们更相信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注定。

而王琅心里很清楚,紫藤之所以恰好在今年长出院墙,盛开得如此浩荡磅礴,原因在于她去年派人剪掉了所有弱枝花蕾,让主枝与根系积蓄了超过往年的养分。

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一个道理——深谋远虑的力量,有时会接近神迹。

所以,她绝对不会小看世家。

山家虽然三代高官,却完全算不上门阀,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和什么样的东西战斗。

那是从人类诞生之初就盘踞在历史中的阴影,深植于人性本源的劣物,无论被焚烧碾碎多少次都无法被摧毁,更换一副样貌又立刻重新出现在世间。

物理消灭是个方法,效果不能说不好。

历史上所有世家豪族几乎都是在这种酷烈方式下灰飞烟灭,王谢如是,唐五姓如是,后继亦如是。

不过血腥杀戮往往都伴随着深重的社会灾难,而且要不了太久又会历史重演,不到最后关头,王琅不准备动用这种手段,她更欣赏汉武帝的推恩令。

“卿与虞家的交锋已经输得一败涂地,身家性命都寄于他人之手,就算再给卿百日又能有何变化?”

公文被府吏取回来呈递给她,她随手往案上一撂,话语毫不留情。

站在堂下的青年不自觉握紧双拳,涨红的脸色一半是因为羞惭,一半是因为愤怒。

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让自己不要冒犯长官,但声音到底是生硬的:“孟明三败,卒破晋军,府君何必以一战论成败。”

王琅暗自点头,欣赏他百折不挠的韧性。

法家拂士,就是要能坚持自己的信念,无论受到多大阻力都不动摇。司马家的屠杀清洗持续了近百年,士人的风骨都断得差不多了,有幸遇到一个,就该好好保护起来,不再让他轻易折断。

想是这么想,她脸上的神色却很淡:“我与庾公不同,庾公三战三败还能继续做征西,世人却只接受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,就是胜利。山君,我没有第二次机会。”

她平静地陈说着世人对待自己的不公,态度里没有任何怨恨,甚至看不出个人情绪。

然而越是平静,就越有力量。

山遐在她的目光中呼吸一窒,下意识错开视线,又懊恼于自己的反应,硬生生将目光移回,肃声道:“此事成败自有下官一人承担,与府君毫无干系,府君不必担忧。”

这家伙把她想成什么人了?

王琅挑挑眉,模仿谢安平时嘲讽她的态度轻轻点头:“论功行赏是长官领导有方,事败论罪是下属自作主张,山君对我朝为官之道倒也略有了解,不似我想象中那么天真。”

山遐不太服气:“下官愚钝,思虑不周之处请府君明示。”

王琅道:“虞喜在会稽名声清白,德高望重,虞家纵然有人作恶,乡人亦不归罪虞喜。山君欲收捕虞喜,小吏尚未出府,连人在山阴的我都得到消息,何况余姚。”

这是质疑他行事不密,治下不严。

连着两条质疑都不曾针对他的志向,而是客观指出他行事能力上的缺陷疏漏,针针见血,山遐无言以对,抿紧嘴唇不说话。

王琅知道他已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,接下来的发言也将得到重视,于是道:“我看过你的检籍记录,余姚一共四千户,而检括出的藏户竟然高达两千户,占在籍人口之半。虞氏在籍者千余家,藏匿私附两千六百余人,占全县总藏户三成,情节最为恶劣,是该优先处理。”

山遐抬起头,惊讶地看着她。

“然而牢狱有限,论罪行刑不宜反复,我意诸罪并罚,按罪行轻重一一清查有无其他违反犯禁之举,合并量刑,查完之前不得轻举妄动。”

山遐皱起眉:“只怕清查完,罪人早已逃逸。”

王琅轻轻一哂:“卿名单里列了那么多人,顷刻之间何地能容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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